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楼主(阅:58381036/回:0)不死的良心【上】心脏得了病,可以做心脏移植手术,换一颗心脏;那要是良心得了病,又有什么办法可以治呢? 1.将心换心 陈子豪是长青医院著名的心脏外科医生,也是省内最年轻的心脏移植专家。一年前,他所在的科室接收了一位女病人,名叫王莹,被确诊心衰,需要心脏移植,但一直没等到合适的心源。 王莹的父亲名叫王涛,是个做生意的,经济状况不错。王莹住院第一天,王涛就找到陈子豪,给他塞红包,请他把王莹的心源顺序往前排。陈子豪告诉他,心源顺序是按医院会诊结论排位的,不能加塞。王涛干脆去找院长,也不好使,这才消停。 这天,陈子豪去巡查病房,突然听到一阵吵闹声,只见护士白冰气呼呼地从病房里走出来,陈子豪问:“怎么了,这么大火气?” 白冰皱着眉说:“王涛盯上102病房那个女人了,非让人家捐献心脏。”102病房有个四十多岁的女人,得了严重的肾病,是在家昏倒后,儿子背她到医院来的。 陈子豪想了想说:“劝病人过世后捐献器官是好事,有私心也是人之常情。” 白冰叹了口气说:“我也知道,可我就是看不惯他那样。那女人家里很穷,丈夫死得早,儿子智商还有点问题。她一醒过来就吵着要出院,她儿子死活不让,王涛听见了,就赶紧跑去了。” 陈子豪也叹气道:“病人的肾脏已经坏死,错过了手术期,大概还能活一个月,她儿子如果能劝她捐献心脏,也不是坏事。” 正说着,王涛跑出来拉着陈子豪说:“陈医生,快进来,她信不过我,只信得过医生。” 陈子豪和白冰跟着王涛走进病房,只见那女人脸色蜡黄,强撑着坐起来。她儿子二十来岁,憨憨的样子,眼睛盯着妈妈,手里拿着一只女式皮鞋摆弄着,不知道在干什么。王涛指着陈子豪说:“这是陈医生,很有名的,他作证你总可以放心了吧?” 女人费力地说:“陈医生,王老板说,他负责我的住院费,我死后把心脏捐给医院,如果他女儿能用上我的心脏,就给我儿子二十万。”陈子豪吃惊地看着王涛,二十万可不是小数目,自己一直想出国深造,就因为钱不够才一推再推。 白冰小声说:“医院规定,不允许有偿捐献。” 王涛一挥手说:“我知道,但这捐献本身跟我女儿没关系,她是捐给医院的。我只是跟她签个协议,只要我女儿用上她的心脏,我就愿意给她儿子二十万作为感谢。” 陈子豪摇摇头说:“话是这么说,但按心源顺序,你女儿现在排在第一位,她捐给医院和捐给你女儿其实是一样的。” 王涛固执地说:“反正这不违反规定,她毕竟不是直接捐给我女儿的!” 这时,那小伙子忽然说话了:“妈,你看我修好了。你不用出院了,我能赚钱。”那女人接过他手里的鞋看了看,慈爱地笑了:“小军修得很好!以后修好一双鞋,就跟修鞋的人要两块钱,知道吗?”小军点点头,又继续低头摆弄鞋子。 很快,王涛和那女人签了协议,陈子豪还是默许了。他知道这样做是不严谨的,但他觉得这对王莹和女人都有好处,尤其是看着那个傻乎乎的、一直努力跟妈妈学修鞋的小军,陈子豪觉得自己做的不是坏事。 一个月后,女人在医院里安然离世,按照她生前的捐赠协议,心脏被取出,按照手术顺序,王莹将是第一个接受移植者。然而就是这么巧,在女人去世的当天,本省另一家医院也送来一个心源,是一个车祸死亡的人,生前签过捐赠协议。医院很高兴,这下可以解决两个患者的心源了,于是通知排在第二位的人也做好手术准备。 2.换了谁的 这天半夜,白冰用保温盒装着饺子,蹑手蹑脚地走向陈子豪的办公室。为了斟酌这两台心脏移植手术,他一直在加班研究方案。白冰脸上有点发热,正想推门,忽然听见屋里传来说话声。她心说幸亏没贸然闯进去,否则就丢人了,可这么晚谁会找陈子豪呢?她贴着门听,原来是王涛。 只听王涛说:“这对你是小事一桩,为什么不肯帮我?”陈子豪似乎有点生气:“你明明答应了人家,怎么能言而无信?”王涛说:“因为当时只有一颗心脏,我为了救女儿倾家荡产也愿意。可现在有两颗,我为啥要花冤枉钱?”陈子豪说:“虽然有两颗,但这女人是和你女儿配过型的,虽然不是最佳,但能用;另一颗心脏现在还在检测配型,有可能不匹配。” 王涛说:“就算你用了那女人的心脏,只要你说不是,谁敢说是?”陈子豪冷冷地说:“我不会这么做的。”王涛小声说:“陈医生,我听说你已经申请了两年公费出国深造,但医院始终不批,这样你想出国就全靠自费,没错吧?”陈子豪沉默了一会儿说:“有这事。” 王涛压低声音说:“你帮我这一次,我给你五万元,至少够你留学一年的。”陈子豪问:“你既然有钱,为什么非要不认账呢?”王涛叹了口气说:“陈医生,实不相瞒,女儿得病后,花钱如流水。二十万我有,但付完也就倾家荡产了,生意没法周转,我也就完了。我要真有办法,这丢人的事我能干吗?你帮我这一回,等我缓过劲来,我不会亏待你,也不会亏待那傻子。” 陈子豪还没说话,一个值夜班的护士从走廊经过,看见白冰就问:“干吗呢?过来帮我个忙。”白冰吓得赶紧跑了。 接下来的一整天,白冰心里七上八下的,她想知道陈子豪和王涛对话的结果。然而当天连续两台手术,陈子豪一直在忙碌,根本没机会单独见面。当陈子豪从手术室里出来时,白冰看见他脸色苍白,不知是真的累坏了,还是另有原因。 第二天,白冰炖好一罐汤,去宿舍找陈子豪。她要给陈子豪补补,也要问问心里的疑问。然而宿舍的医生告诉他,陈子豪做完手术就直接回家了。他家在本市,回家休息也不奇怪。白冰顾不得矜持,直接打车到了陈家。 这是一个老旧的筒子楼,白冰之前给陈子豪送文件来过一次。陈子豪的父母都在家,他们对这个漂亮的护士印象很好,热情接待。白冰环视着只有四十平米的屋子问:“陈医生呢?医院让我来看看他。”陈母诧异地说:“他走了啊,你不知道吗?”白冰一愣:“去哪儿了?”陈母说:“他昨晚回来说医院已经批准他出国深造,他先去北京看他老师,顺便办手续,然后直接从北京出国。” 白冰心里一动,陈子豪想出国的事她知道,但这走得未免也太仓促了。她试探着问道:“出国深造,要不少钱吧?”陈母笑着说:“子豪说美国的医学院批准了他的奖学金,家里不用出学费,他只拿了点路费。”白冰听了,心顿时往下一沉。 从陈家出来后,白冰径直回到医院去找院长:“陈医生出国了?医院批准了?”院长一脸无奈地说:“我哪舍得放他走?他需要医院批准是要申请医院的经费,其实他随时可以走。这次看来是下定决心了,给我留了封辞职信就走了。” 白冰连忙跑到手术科,查阅手术资料。一看之下,她心情更加沉重了。两张手术单上清楚地写着捐赠者和接受者的名字,王莹的对应者并不是小军的母亲,而是另一个捐赠者。 白冰一阵眩晕,她拨通了陈子豪的电话,陈子豪的声音听上去疲惫而又兴奋:“白冰吗?我在机场,正想给你打电话呢。” 白冰眼圈发红,但她尽量用平静的语气问道:“子豪,你是不是拿了王涛的钱了?” 陈子豪沉默了,过了好久才问:“你怎么知道的?”白冰挂断了电话,已是泪流满面。 3.谁亏了心 这时,一阵吵闹声从病房那边传过来。白冰赶紧跑过去,只见王涛挡在病房门口,被他挡住的正是小军。王涛凶巴巴地说:“我女儿刚做完手术,还在休息,你不准进去。”小军憨憨地摸着脑袋说:“我想看看她,我妈的心在她身上,我……我想我妈了。” 王涛摇头道:“你妈的心没在我女儿身上,在另一个患者身上呢。”小军愣住了,好半天才说:“我……我妈说,她的心会在那个妹妹身上。” 王涛低吼道:“开始是这么说的,后来事情有了变化,知道吗?”小军想了一会儿,从怀里拿出一张纸来:“我妈说,给你看这个,你会给我钱的。” 王涛像被烙铁烫了一下,怒吼道:“我说的你听不懂吗?你妈的心不在我女儿身上,这纸没用了!”此时,小军身后的一个老人生气地说:“你说没用就没用啊?我小妹怕孩子说不清楚,才让我跟来的。我是他大舅,我小妹说陈医生是见证人,你让他出来!” 王涛坚持说:“原来是这么说过,你妹子去世后把心脏捐给医院,我负责她的住院费和丧葬费,我女儿如果用上她的心脏,我再给她儿子二十万。现在她把心脏捐给医院了,我也言而有信,支付了她的住院费和丧葬费。可我女儿没用上她的心脏,用了别人的,这二十万的事自然就不存在了。陈医生出国了,不过医院有记录,你们申请查一下就行了。”他一眼看见跑过来的白冰,大声说,“这位是白护士,你们可以找她查记录!” 那老人看着白冰问:“白护士,我小妹的心到底是给谁换上了?” 白冰矛盾地看着他,又看看一旁张大嘴的小军,无奈地把手里的记录递给他说:“根据医疗记录,你妹妹的心脏确实是用在另一个病人身上了。” 老人反复看了几遍那个单子,叹了口气,还给了白冰,拉着小军走了。 白冰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离去,王涛热情地说:“白护士,你帮我看看,我女儿时睡时醒的,是否正常?”白冰走到病床前,只见王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,又闭上了。 白冰看看监控仪表,转身就往外走。王涛赶紧跟上来:“我女儿没事吧?陈医生说手术很成功……”他的声音越来越小,因为他看见白冰眼睛里的鄙视,两人对视着,王涛心虚地低下头,白冰冷冷地说:“没错,手术很成功!你和陈子豪医生,你们双赢!”说完,她就离开了。 没想到,那天医院正好有个记者来看病,听见了这番对话,觉得是个很好的新闻点,于是跑去采访了小军的大舅,又找到了王涛,王涛坚持咬定心脏不是那女人的。随后,这事上了报纸,还引起了一番讨论。大多数人认为王涛没错,是严格按协议办事,用更匹配的心脏是医院的天职,医院也没有错,只能说小军的运气不好;也有人认为不管怎样,王涛应该给小军一些补偿,会更人性化。 两个做手术的患者都恢复良好,院长又喜又忧。喜的是,经过这次手术,医院的名声更响了,很多患者慕名而来;忧的是,全院最好最年轻的主刀医生已经跑了。 小军又来过医院两次:一次是领医院颁发的器官捐献荣誉证书,还有医护人员凑的一千元奖金,这奖金是白冰发动大家捐的,她自己出了五百元;另一次是他自己来的,站在王莹的病房前,呆呆地看了一会儿,直到王涛把他赶走。白冰看着他的背影,不知不觉红了眼眶。 一个月后,两个患者都痊愈出院了,小军又来转悠了一圈,很迷茫的样子。白冰走到他面前问:“小军,你有事吗?”小军摸摸脑袋说:“我想看看那个装着妈妈心脏的妹妹。” 白冰耐心地说:“不是告诉你了吗?你妈妈的心不在那个妹妹身上,在另一个患者身上。”小军固执地说:“是妈妈这么说的。”白冰心里一酸,看着小军身上的衣服,有些破旧,但洗得挺干净,看来有人照顾他。白冰问:“你跟谁一起过日子?”小军说:“我住在舅舅家。”白冰想了想说:“以后有事可以来找我。”小军蔫蔫地走了。 但接下来的三年里,小军再也没来过医院。王莹也没来过,听说是去北京做了检查,一切正常。陈子豪一去再无消息,白冰也没有再联系他。她不知道真的联系上了,她能说些什么,是质问,还是表白?似乎都不对劲。 ![]() 帖间广告位01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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